微小的声音
人是很健忘的,海边住久了、就忘了大都会有多拥挤,德州住久了、就忘了别处的气候有多凉快,美国住久了、就忘了台湾的山野有多绿。但台北市有一个特色最叫人难忘,不是它的景观与人潮,而是它的“声音”。 台北的声音非常丰富:总是有人在施工,或是挖马路、或是修房子,电钻钉槌一早就开工、扰人清梦;也总是有人在辨喜庆丧事,讲不定什么时辰就是一串鞭炮乱爆、吓人一跳。若有念经超渡必用高音喇叭播放,是整日不停的。遇上出殡的队伍尤其热闹, 敲大锣的领着吹锁呐的在前头走,穿西装的伸缩号手在后边跟,中间夹着灵车、颂经车、花车、镶着玻璃的电子琴车…, 最奇特的是总有一个穿着制服的“女子萨克斯风管乐队”,不知是从那儿传来的洋规矩。所过之处车辆无不礼让(在台北“车让人”仅此一遭,不让活人、只让死人),十分招摇。 说到车辆交通,那更是台北市出了名的噪音,这几年驾驶乱按喇叭的习惯颇有改进,但仍有流量惊人的各种车辆,从早到晚、轰轰烈烈地穿梭于大街小巷之间,令你无处可躲;上了车又是另一种声音,因为无论市公车、出租车,驾驶先生的收音机总是开着的,出门一天换几部车,中文歌、洋文歌、台湾小调就都得听过一遍。当然,近年来街上还多了不少“民主的声音”,广播车、游行口号、汽油弹等, 是比较受人注意的。 回到 Galveston 这个小岛上就不同了,拉开三楼的窗廉,能看见岛的东端渐渐消失在海里。这一带车辆游人都少,平常所听见的就只有楼上冷气机的运转声;天气好的时候,偶尔传过一阵海鸥争食的喧哗,天气不好的时候,雷声夹着急急沙沙的雨声、伴着海上的乌云翻卷而来,一会儿又淡去了。最安静的时刻是秋天浓雾的早晨,似乎连时间也静止了,穿过雾气传来轮船低沉的汽笛声,能把人的遐思送到很远的地方去。最吵的季节是冬天括风的日子,强劲的海风能把窗户的骨格都吹散掉。 安静与孤寂总是令人深思,也让他能听见自己的心灵,所以许多留学生说来到美国容易找到上帝,因为外界的噪音少,心中的空白多;的确如此,我自己就是。但还有更多的留学生在这寂静之中没找到上帝,只找到“自己”。比起台北市那“声音的丛林”,这“自我的丛林”往往来得更深、更密。 这些令我想起圣经列王记十九章中的一个故事,当时以色列的亚哈王背道,先知以利亚为了走避暴虐的皇后耶洗别,就亡命四十昼夜,逃到旷野里的何烈山,躲进一个洞里: “那时耶和华从那里经过,在他面前有烈风大作、崩山碎石,耶和华不在其中;风后地震、耶和华却不在其中;地震后有火、耶和华也不在其中。 火后有微小的声音。 以利亚听见,就用外衣蒙上脸,出来站在洞口。 有声音对他说:以利亚啊,你在这里作什么?”
后来以利亚回去、神用他扭转了整个以色列家的历史。 当离乡背井、“声音的丛林”远逝,当掌声渐落、“自我的丛林”淡去,“以利亚啊,你在这里作什么?”这“火后微小的声音”、一个非常熟悉的问题,曾经也何止千百次地响在我们每个留学生的心中啊? 以利亚听见了,就用外衣蒙上脸,从他所藏身的洞里出来,因他知道是主在对他说话。你我听见了,作何反应呢?
“看哪、我站在门外叩门,若有听见我声音就开门的,我要进到他那里去,我与他、他与我一同坐席。”( 经启示录三章廿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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